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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2021

 


不知不覺在疫情的陰影下,又來到了一年的尾聲。回首這幾個月光陰飛逝之間,不止一次訝異於莫名其妙間就過完了一年。畢竟2021年大部分的時候,都在反反覆覆的防疫措施中度過,心境也從2020年的殷殷期盼,轉變為對疫情的無可奈何。但話說回來,在北緯一度小島的日子,扣除疫情,大部分的時光儘管單調,仍然是充實的。封閉的國界、侷限的社交,似乎更能讓人回過頭來好好檢視內在的自己,去摸索、去追尋,留白的時光似乎也充滿了意義。

在2020年的年末回顧裡,我曾寫下「願在未來裡再次回顧這一年,我們都能更加珍惜當下的美好」。在疫情持續延燒、彷彿看不見盡頭的的一年,希望我們依舊擁有這份初衷,不管好的壞的,都可以成為我們繼續前行的動力。

 

 

|十二月卅一|

來到2020年的尾聲,我們曾期待著2021的一切都會更好。年底前,政府宣佈社交聚會人數上限提升為八人,跨年夜熱熱鬧鬧的在朋友家聚會,細數過去一年的種種,在午夜前電視切換到台北101的跨年煙火轉播,在異鄉看著螢幕上花火燦爛,陣陣的讚嘆似乎也填滿了離鄉背井的那份空虛。隔日早上起了大早,一行人來到東海岸公園看日出。然而一月一日卻是個天空陰沈的一天,只有日出後天邊微微泛起微薄的亮光,不久便降下大雨。回家的路上來到直落亞逸的天福宮上香祈福,祈求新的一年,一切都順利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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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初三|

一月第一週就是工作忙季的開始。忙季來臨前夕最後一個週末,揮別持續整個元旦連假的陰雨,傍晚的天空泛起雨後美麗的晚霞。從濱海灣騎著單車來到東海岸公園,水波不興的海岸是多麽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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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一|

忙季對時光是毫不憐憫的。一轉眼,緊湊的生活節奏就已經維持一個多月。在這段期間,除了週五或週日晚間可以偶爾放下工作,找朋友吃吃飯、沿著濱海灣夜騎,其餘的時間都泡在無聊的數字中,痛苦也成為麻木。由於疫情的關係,今年再度無法回台灣過年,幾個好友約了一起過除夕。吃著本地有名餐館的外帶年夜飯,有魚、有蝦、有肉,豐盛的菜餚與歡笑,都讓人暫時忘卻工作上的煩悶。喝點小酒,舉杯祝賀:願在在赤道上打拼的我們,都有一個美好的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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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二|

隔日是大年初一,約著同一幫朋友回到新加坡的母校南洋理工大學走春。走在過去無比熟悉、花木扶疏的校園,頓時覺得無比懷念學生時代的生活。專心讀書、準備考試,週而復始的生活,和工作相比,簡直是無憂無慮了。校內歷史悠久、座落在華裔館前的雲南園,歷經兩年的整修終於重新開放,南大湖的流水隨著瀑布宣洩而下,在華裔館前形成了一座靜謐的庭園。但簇新的庭園卻少了某一種味道,似乎和周遭的校景不太搭嘎。或許是還要一些時間沈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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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四|

牛年的初一落在禮拜五,連著中午下班的除夕禮拜四,農曆新年一共有著三天半的假期。對六天、九天春節連假習以為常的台灣人來說這可是毫不稀奇,但在只有大年初一、初二是公眾假期的新加坡,是多麽可貴的假期,也是忙季當中唯一得以喘口氣的日子。這天下午和同事約了去濱海灣花園賞花,清早則來到直落亞逸的天福宮祈福。由於防疫措施的關係,廟前不見擁擠的人潮,綠樹如茵、歷史悠久的街道有著一股寧靜的氛圍。一直很喜歡直落亞逸的清早街道,儘管從前濱臨海水的廟埕已經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高聳的商業區大樓,但矗立南洋二百年的信仰中心香火不輟,每當跨過廟門門檻,迎面而來的莊嚴肅穆、薰香裊裊,在亂世中就是最有力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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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廿七|

週末午後忙裡偷閒,與同事們來到新加坡南部山脊間的吉門營房(Gillman Barracks)參觀草間彌生個展。吉門營房是於1936年建成的英軍基地,當年曾是步兵駐紮的營區,在近年則轉型成藝術聚落,從前黑白相間的營舍化身成為藝廊、餐館以及展覽空間,漫步在其間十分舒適寫意。草間彌生這次個展規模不大,只有兩件作品,內容也跳脫以往使用的鮮豔色彩,改以灰白黑三色為主題,但不變的是那招牌的圓點,擴散又有張力的充滿了整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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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一|

不走的 是思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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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三|

三月初,忙季終於告一段落,和好友相約來到北部與馬來西亞邊界相鄰的雙溪勿洛濕地(Sungei Buloh Wetlands)。與馬來西亞一水之隔的濕地,以鱷魚棲地聞名。走在水畔的步道,時不時便可看到碩大的鱷魚懶洋洋地趴在泥灘地上曬太陽。新加坡雖然是座城市國家,但我平常也鮮少來到北部。吹著溼潤的海風,眺望新山的高樓,沿著海岸林間的步道前進,四處搜尋鱷魚的蹤跡,大概也是小島的生活中,所能容許最大程度的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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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廿一|

在2020年,每逢週末午後,最常去拉柏多公園看海;進入了2021,則是迷上了騎車迎面吹來的海風。週末午後從家裡出發,經由市中心、濱海灣,沿著東海岸一路騎向樟宜機場。居住在四面環海的小島上,依舊很懷念那些在有海的地方,騎車的日子:在台北沿著河濱公園騎到淡水吃鐵蛋看夕陽;台東到都蘭那絕美蔚藍的海灣;梅雨季節在蘭嶼的單車環島;在金門當兵島休時沿著木麻黃和廢棄碉堡前進的旅程。在海為背景的時空以十五公里的時速前進,看到喜歡的角落就停下來吧,因為那些日常的風景,在慢速流逝的節奏裡更加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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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廿七|

隔了一個週末,再次騎著單車從市區出發,一路騎向東海岸。和上週的路線不同的是,過了東海岸公園盡頭的風帆基地、要進入機場前,我心血來潮地向右轉,穿過樟宜灣大規模填海造陸、現在依舊塵土飄揚的新生地,抵達機場後方遠離塵世、自成一格的樟宜村。我對樟宜村一直有種特別的情感:六年前的一月初訪新加坡,下飛機的第一站就是來到樟宜村,品嚐了幾樣本地最道地的小吃。自2018年來到新加坡讀書、接著工作,好幾次都來到樟宜村,就是愛上這在小島盡頭的遺世感。跨過拱橋,來到突出於海岸的沙洲,在島嶼盡頭的空氣中充滿了潮濕海水的氣息,橫亙在眼前的烏敏島在暮色中逐漸成為蟄伏的陰影,天空中泛著即將逝去的晚霞。那一刻,心情總算歸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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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四|

疫情前新加坡人憑著地利之便以及綿密的廉航網絡,時常可以拜訪鄰近的國家及島嶼,然而疫情帶來的國境封鎖,讓人們只好將注意力轉向國境內那些不曾被重視的角落。聖淘沙以南、統稱為南部群島的一系列小島——聖約翰島(Saint John's Island)、龜嶼(Kusu Island)、拉撒路島(Lazarus Island)以及姊妹島(Sisters' Island)——就是這般的存在。在疫情前,要抵達小島,只有依靠稀疏的船班,或是每年農曆九月龜嶼大伯公廟進香季才有的密集發船。如今,前往南部群島的假日船班班班客滿,隨著發船時刻接近,聖約翰島的碼頭就會大排長龍,擠滿了等著上船的旅客。初次見到南部群島的那種寧靜清幽,也隨著密集的船班而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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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八|

三月底,歷經多年封閉、由新加坡境內馬來亞舊鐵道遺跡改建成的綠色廊道(Green Corridor)終於宣布部分完工啟用。路線的起點,就位於家裡附近的甘榜峇魯(Kampong Bahru)公車總站。全新開放的綠色廊道,從甘榜峇魯一路往北至武吉知馬車站(Bukit Timah Railway Station)長達十公里的區間,都有著類似學校跑道材質的鋪面,加上由於舊鐵路的歷史背景,沿途沒有紅綠燈,也沒有劇烈的起伏,很快的就成為傍晚或週末時常到訪的私房跑步路線。從路線開放的起點向前望去,綠草如茵的土地曾經是馬來亞鐵道在新加坡端的調車場,儘管鐵軌早已全數拆除,一旁廢棄的號誌樓依舊保存下來,用馬來文拼寫的站名Singapura,彷彿就在訴說著新馬兩國在鐵道事務上的種種糾葛。曾經作為鐵道員工宿舍的公寓,與高聳入雲的全新開發案對比之下,顯得無比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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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六|

由於Delta變種病毒肆虐,週五中午過後政府宣佈再次收緊防疫措施,下週一開始禁止外食,原先50%員工可回公司工作的政策也取消,WFH再次成為常態,申請特別許可的員工才能進公司。有別於去年四月初次宣布封城,超市大排長龍兵荒馬亂的情況,一年多下來人們似乎也逐漸習慣防疫措施的變化。週末來到怡豐城海濱,晚霞淡淡的映在天空,週遭傳來陣陣人們的笑語,絲毫不見封城前的焦慮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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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廿五|

六月初的會計師考試前,請了兩週的溫書假。開始工作之後發現已經很難回到從前可以專心讀書的日子,儘管請了假,也無法像學生時代一樣將精力百分之百的投入在複習上。找了一個平日來到好久不見的麥里芝蓄水池,在早晨沿著湖畔健行了一圈,算是拋下上班公事,將心境轉為讀書模式。早晨的陽光沿著樹陰間灑落,在步道兩側盡是蟲鳴鳥叫。在湖畔坐了下來,讓風吹拂臉龐,讓視網膜映著湛藍湖水的波光。這大概是最有用的紓壓方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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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十|

考完試的下午,來到兀蘭關卡(Woodlands Checkpoint)附近的兀蘭海濱公園。不遠處的新山市區,在馬國同樣反反覆覆的防疫措施之下,似乎顯得寂寥,水濱的大樓在夕陽中也顯得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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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九|

生日的早晨,來到了網路上流傳已久的裕廊線廢線遺跡。在二十世紀中期,新加坡除了縱貫南北、一路直通檳城的馬來亞鐵道主線,還有一條從島嶼中央、武吉知馬(Bukit Timah)車站分歧出去、通往西部裕廊(Jurong)工業區的貨運路線。這條在新加坡獨立之初、為了開發西部曾是一片沼澤地帶的裕廊工業區而興建的路線,由於公路的快速興起,運量始終低迷,在上世紀90年代就宣告關閉。廢棄的路線大部分隨著新加坡西部的快速現代化而消失,然而剛由武吉知馬分歧出、在叢林之間穿梭的路段,就這麼無意間被保存下來,平行的鐵軌至今在茂密的樹林裡若隱若現。從金文泰路(Clementi Road)旁不起眼的邊坡拾階而下,迎面而來的便是廢棄的鐵路涵洞。穿過涵洞的鐵軌不久便沒入張狂的樹林中,彷彿,就是通往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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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七|

從開始在新加坡工作的2019年九月,就居住在丹戎巴葛碼頭旁邊的史波蒂斯兀園(Spottiswoode Park)。這座緊鄰舊火車站與碼頭的社區,建於1970年代,最初是港務公司(PSA)委託建屋發展局(Housing Development Board, HDB)興建給港務員工的宿舍。在21世紀初期,社區經過整修成為今日所見紅、灰、白相間的模樣,而其中的大牌101、102、105、107從HDB轉為私有產權。在同一座社區裡有著不同的產權歸屬,直到今天,都是新加坡HDB社區中一個獨特的存在。

史波蒂斯兀園儘管離公司近、咫尺便有新橋路綿密的公車路網,但是卻鄰近港口的高架橋與捷運工地。在睡眠品質逐漸下滑之下,偶然的機會參觀了位在中峇魯(Tiong Bahru)的房源,當日下午便決定搬家。雖說老舊的公寓以及噪音是搬家的主要原因,但歷史悠久的史波蒂斯兀園依然是我很喜歡的街區。特別是社區旁邊成排的店屋,總是充滿著老時光的氛圍。在搬家倒數的日子裡,我嘗試著捕捉這座社區的風景,初入社會的種種回憶也隨之襲來。謝謝你22個月來的照顧,Spottiswoode P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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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九|

 八月九號是新加坡獨立56週年國慶。原本大眾引頸期盼、作為疫情後恢復正常生活重要指標的國慶大典,也在最後一刻因為島國再度惡化的疫情而宣布延期兩週。在這少了慶典味的國慶日,來到北方的實里達(Seletar)漁村。漁村規模很小,隱藏在四線大馬路跟紅樹林之間,朝著河口延伸出長長的棧橋,就好像細長的手指輕觸浪潮。這類型的漁村,過去曾經存在於新加坡島上的各個河口,然而,獨立後島國的急速發展也讓這些過往的歷史快速消失。走向漁村的大門,卻發現外人不得其門而入,大概也是不想被世俗叨擾的處世之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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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廿一|

延期兩週的國慶大典終於在八月二十一日舉行。這天傍晚像往常一樣來到拉柏多公園看夕陽,正好目睹懸掛巨型國旗的運輸機在外海盤旋、準備前往濱海灣的國慶大典場地。在夕陽映照之下,看著偌大的國旗飄揚在空中,好不壯觀,不禁又哼起了今年國慶日的主題曲 “The Road Ahead”。歌詞是這麼寫的:

"There were times we were uncertain
But we just kept walking on
It’s always darkest just before the dawn"

"See this island, every grain of sand
Hear this anthem, it’s the voices of our friends
Come whatever on the road ahead
We did it before, and we’ll do it again"

簡單易懂的歌詞,唱出了疫情間大眾的心聲,也無怪成為這幾年來大家最喜愛的國慶日主題曲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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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廿八|

和在大學時代、從新加坡至台灣交換而認識的朋友們在週日午後來到植物園。充滿英式庭園氛圍的植物園,在2015年成為新加坡第一座世界文化遺產。綠草如茵、藍天白雲,我們躺在草地上閒聊,細數自大學時代認識以來的種種。很感謝這些友人的陪伴,讓我知道即使我離家三千里,依舊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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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八|

2015年在英國交換時,曾經跟著學校在里茲南部的運河嘗試了獨木舟運動。新加坡的水上運動相對台灣普及,來到新加坡之後便一直想要好好學習一項水上運動。在疫情間,本地十分盛行、強調團體合作的龍舟因為人數限制時常無法進行,單人機動性高的獨木舟就成為了一項適合的選擇。這天跟著People’s Association旗下的PAssion WaVe從北部的三巴旺(Sembawang)出發,沿著北部海岸線,划向附近的卡迪紅樹林(Sungei Khatib Bongsu)。第一次在海上划獨木舟很是新鮮,畢竟很少有機會由海上欣賞我們居住的島。從三巴旺出發約一個小時,我們進入了紅樹林。紅樹林內河道遍佈交錯,往往一個轉彎就有著意想不到的風景等在前方。划累了,便放下船槳稍加休息,任由豔陽灑落、任由小舟漂泊。紅樹林是座很好的屏障,阻隔了海峽上較大的波浪,也阻絕了塵囂,只有海水輕觸岸頭,以及小舟微弱的顛簸。據說在早年,附近的漁民會將紅樹林作為捕魚時的避風港,我想,在疫情的浪潮下,我們也都需要一座避風港,裡頭風平浪靜,儘管浪花偶爾顛簸,也能夠安心看待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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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二|

在旅行成為往事的日子裡,似乎已經失去了早起的理由。

已經好久不曾體會在異地早起趕飛機、趕火車,看日出、聽晨鐘、遊走於早市街頭,屬於旅人的節奏。取而代之的是日復一日的WFH,乏善可陳但足以使人身心疲倦的報表和電郵,使夜晚漫長,使隨朝日而來的新的一天,不再令人引頸期盼。九月中的週末,為了參加本地草根組織舉辦的My Community Festival系列活動之一的「24小時的中峇魯」,我起了一大早,摸著夜色參加了早晨五點至七點的徒步導覽。大概是時段太過詭異的關係,導覽只有我一人參加,卻有著三位導遊熱心解說著中峇魯社區的文化歷史。謝謝你們,讓我在北緯一度的仲秋,重新找回了探索已知/未知的美好。在市區邊界、三零年代闢建的組屋社區裡,灰白相間簡約時尚的矮房,花木扶疏的街弄,映著熹微晨光,如同一首詩,寫著平日不曾注意的風景,依舊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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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九|

隨著時序進入九月,在工作上似乎遇到了瓶頸,對每日處理的事務逐漸感到疲倦與迷茫。前一陣子,孫燕姿舉辦了一場線上演唱會,演唱的歌曲中最引起我的共鳴的,居然是2003年「The Moment」專輯裡的「逃亡」。歌詞裡寫著:

「我想是偶爾難免沮喪/想離開/想躲起來

心裡的期待/總是填不滿

我看著山下千萬的窗

誰不曾感到失望/就算會徬徨/也還要去闖」

這時,週末的小小活動都變成逃離上班煩悶的窗口。繼在三巴旺重新體驗獨木舟之後,隔個週末來到了濱海灣,划著獨木舟繞行濱海灣水庫一圈。濱海灣對我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角落,無數次的夜騎、慢跑、徒步散心,早已將周遭的風景熟記於心。然而坐在小舟上,隔著湖水眺望市區,是一番全然不同的感受。這種從日常中抽離,以不同的角度看待熟悉的一切,大概便是種「逃離」的過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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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一|

上班後逐漸養成跑步的習慣,在十一月報名了累計半馬。在疫情期間,馬拉松等大規模的群聚活動都無法舉辦,取而代之的是所謂的虛擬馬拉松,也就是跑者用帶有GPS的跑步app,自行記錄路線距離與耗時後,上傳到系統認證,如此一來,大家便可自行選擇喜歡的路線和時段跑步。除此之外,也出現了「累計里程」的計算方式,也就是只要在一定時間內跑滿21/42K,不求一次完成的組別,算是鼓勵大家報名運動的策略。

21K分成三次跑完,其中一次一鼓作氣、沿著舊鐵路跑了十公里,來到武吉知馬車站,對於跑步一向跑不遠的我來說,也是一項小小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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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五|

烏敏島的森林總是讓我想到在遙遠的芬蘭,另一座森林。

五年前,在離赫爾辛基不遠的國家公園,我邂逅了北歐明媚的初夏。走在沒有步道的森林中,必須依靠石頭上或樹幹上簡單的記號,在樹林與湖泊間曲折前行。在光影灑落的林間,我一邊呼吸著清爽冷冽的空氣,一邊尋找小徑的記號,身心如同寧靜的湖水般沈澱了,還見證了嚕嚕米們在天地間歡愉的午後時光。

烏敏島的森林同樣有著光影交錯的美麗,只是空氣中充滿了潮濕燠熱的氣息,森林中則不時傳來野豬與猴群的躁動聲,到了午前時分,天空中的積雲就逐漸成型,準備降下又一場滂沱的熱帶午後陣雨。第七次來到烏敏島,依舊騎著從碼頭旁租來身經百戰的越野車,穿越林間,來到島嶼盡頭的那片海角。在世界靜止的年代,從一座小島來到另一座更小的島,彷彿搭乘十五分鐘的渡輪就跨越進另一個時空。在這個時空裡沒有疫情,沒有煩悶的工作,只有蟲鳴、猿啼、鳥語與潮騷,還有可以拿下口罩大力呼吸的新鮮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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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廿九|

在準備年底的考試時,再一次來到南部群島。在小島的潟湖裡,我恣意的游泳,沈浸於好久不見的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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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六|

每逢六月及十二月的會計師考試前夕,總是喜歡來到濱海灣看夜景,用這幾年來陪伴我一路成長的璀璨夜色,砥礪自己,提醒自己莫忘初衷。沒有了國際遊客的濱海灣寧靜了許多,但這一年多來也逐漸習慣了這看似寧靜的喧囂。蓮花造型科學藝術館點起了鮮豔的紅,彷彿在提醒人們年末的節日即將到來。若是在疫情前,年末便代表著返鄉的時刻,然而國境的種種限制、昂貴繁複的檢測費用,還有漫長的隔離期,都成為返家的阻礙。儘管夜色璀璨,但總是比不上家的溫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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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三|

2021是電影哈利波特與魔戒上映的20週年。魔戒對我來說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大概是我在西方文學中最喜歡的作品之一。託電影系列上映20週年的福,本地有名的獨立電影院The Projector也在十二月舉辦了一系列的放映會,播放電影三部曲的院線版。在電影首次上映的2001~2003年時,我還是個小學生,沒能體會大螢幕下中土世界的壯闊。這次重返大螢幕,三部曲電影「王者再臨」前半部分大戰來臨前夕、甘道夫帶著哈比人皮聘騎著白馬三天三夜直奔米那斯提力斯、剛鐸點起烽火求助、洛汗大軍出征,幾幕經典的場景以及震撼的配樂,就看得我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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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廿三|

歷經了下半年幾次獨木舟體驗,在年底的長假終於下定決心報名獨木舟一星課程,好好學習划船技巧。有別於在三巴旺及濱海灣的體驗,用的是Sit on Top的船隻,星級的課程與在英國一樣,是使用座艙式的獨木舟,也就是坐在半封閉的艙內划行,而不像Sit on Top一樣,坐在開放的甲板上。座艙式的獨木舟體積較小,線型修身,對水流敏銳,航行速度較快,然而半封閉式的船艙也會使舟隻遇浪翻覆時較不容易逃生。因此一星的初級課程主要便是學習基本的操舟技巧,以及翻覆時正確的求援方式。在濱海灣水庫裡儘管水波平靜,但在巨大水體的面前,翻舟演練時看著水面、側身一翻入水之前,心中依舊有種無法克服的恐懼,畢竟讓自己陷入險境實在有違人類求生的本能。話說回來,翻入水中的那剎那實在沒有思考的時間,一心想著的只有逃離船隻、浮出水面大力呼吸新鮮空氣。

但學習一項新運動的成就感,依舊是愉快的。課程最後一天的下午,教練帶著我們逆流而上,划向水庫深處。從水面上看向加冷的國家體育場(National Stadium),反射午後餘光的水面有如一面明鏡,撐托出體育場的大氣非凡。在逐漸掌握划槳要領,得以順利前行後,我專心感受湖水透過槳面傳遞而來的反作用力,搭配兩旁慢速流逝的風景,很高興在使人厭倦的2021年尾,有了如此愉快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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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廿七|

年關將近,留在新加坡過節的我,兩週的假期大部分就以朋友聚會、慢跑、踏青度過。這段時間以來,我養成了每隔一段日子,就來到島嶼各處的盡頭:西北的雙溪勿洛,北部的兀蘭,東部的樟宜村,南部的群島,以及東北的榜鵝。因為島嶼的盡頭有著無盡的海與不曾間斷的風,是最可能沈澱心情的角落。

榜鵝過去是個小漁村,歷史可追溯至萊佛士登陸新加坡以前,過往種植橡膠與果樹的土地,如今水道遍佈,是21世紀初重點開發的新市鎮。過去森林遍佈的海角,現在開始築起高樓,可以望向對岸的馬來西亞。在新市鎮最北端的海角,有片狹長的海灘,看似平靜,在二戰期間卻是日軍肅清行動的地點,風聲鶴唳。我在帶有著淡淡哀愁的海灘上,嘗試捕捉浪花。突然發覺今年以來在捕捉風景時,總是喜歡偏暗沉的色調。大概也是應和著在這一年裡,不求燦爛多彩,只求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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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卅十|

跨年的前一天,眼看閒來無事,帶了本書,再次搭上往東的地鐵,轉乘公車,來到樟宜村。午餐尖峰時間小販中心座無虛席,索性買了蠔煎與菜頭粿,來到海灘前席地而坐。低雲在中午時分就逐漸湧進海灣,大概不久就會降下大雨。從樟宜機場出發的班機,在風向許可時會由南往北起飛,不久之後便會通過樟宜村的海灘。因為疫情的關係,飛機班次稀疏了許多,但是每當轟轟的引擎聲響起,還是不免抬頭觀察究竟是哪一家航空公司的飛機,視線也會隨著飛機穿越大半的海灣,直到機影消失在遠方逐漸堆積的厚重烏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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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灘前聚集了很多烏鴉,小小卻銳利眼睛虎視眈眈,使人很難專心享受美食。突然之間,不遠處又傳來飛機引擎的震響。抬頭一看,是來自家鄉熟悉的、有著紅梅尾翼的飛機呢。視線跟隨著飛機飛向北方,如果順著飛機的方向前去, 四個半小時、三千公里外,就是家鄉。

將視線和思緒拉回到眼前的海灣,飛機飛過後,海灘又暫時恢復寧靜。2021就將這麼結束了。真心希望回家,在2022年不會再是奢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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